雨巷悠长

花花世界 静守己心
忠于自己 活得漂亮

夜枫难眠 无依之从


第九章


心即微微动,月将缓缓升,无可奈何情深难敌缘浅。物事人非,往日不可追,不思量自难忘,只愿上苍垂怜,莫让世人生死两茫茫。



兰昭所处的位置不远,但偏。


若是走官道,马不停蹄,日夜不宿,半月之内怕也赶不回,夜昔心急,怎么都放心不下谢枫,决定抄近道。


这近道不好走,需渡了沧澜河,翻了苍山,眼前便是兰昭的领土,但能节省少半时日。


那沧澜河汹涌,常遇风浪,河中偶遇漩涡,会掀翻船只,多年掌船的老船夫也不敢惘然在阴雨天出海。夜昔出发这日天极阴,眼瞧着天黑黝黝的压下来,近在人的眼前。瞅着这就是即将要降雨的兆头,夜昔在渡口问遍了所有的船家,均无人敢出海,哪怕加银子都没人拦这活儿。


电闪雷鸣,天幕炸亮,轰隆隆的声响响彻了整个渡口,雨点如锥,直直落下刺入河面,随即就绽开了密密麻麻深深浅浅的小窝。


夜昔不走,面河而立,就直直等在这沧澜渡的长亭里,侯风雨过去。谁也算不准这暴雨还得要下多久,不知道天什么能转晴。只要等在这儿,雨停了就可以及时出海,不浪费时日,直达苍山。


虽正值盛夏,这雨倾泼而下浇透了土地,也带来了寒意,这沧澜渡就在风口处。黑色长风衣披在夜昔身上,遮去了不少凉意,也遮起了他半湿的衣衫。


“王子,您玉体不能损,属下守在这里。”


开口的是他的贴身侍卫,这些年随着夜昔东奔西走的一直都是他,王子殿下已经站在这里足足有一早了,迫不得已他才敢开口。


“不必,我等。”他回答的简短,从头至尾没有回身,远远的看着天。


夜昔已然这样说了,他也不敢再多言,只能陪在夜昔的身后一起等着。


说来也怪,更远的地方,他也去过,唯独这次他的心上直打鼓,眼皮直跳,总觉得会有不好得事情发生。谁也不愿往坏地里想,他把这种烦忧归结为对谢枫的在乎,他太想随时随地的把她带在身边了。


实话说,他不是什么纯情之人,尤其是生在皇宫王氏,阿谀奉承逢场作戏见得多了,很难得到真心也难交付真心。她有过女人,不止一个,也见识过很多女人,或明媚或娇艳,哪一个都能随心的用银子打发走。


好像习惯了这样近乎混浊的男女关系,就是钱货两清的你情我愿,其间也会有一些哭哭啼啼嘴上说着爱,当银子加够了也就收着了,他一直以为大多的女子都这样,也一直以为这辈子他是不会爱人的,不过就是欲望使然的夜里陪伴。


那天遇了风雨,被困山里,他烦躁至极,碎碎骂过上天瞎了眼,盲了心,与他这良臣好民开这般玩笑,遇到谢枫,仅仅一眼,他就知道,这是老天与他牵了红线。


他见过的女人太多,穿衣服的不穿衣服的,她们的身形他都是亲手丈量过的,什么样的女人都逃不过他的眼。谢枫说话的声音低沉,声线听着属实偏男子一些,举手投足也是妥妥的儒雅公子模样。可他就是直觉,她不是男子,不管是她修长白皙的脖颈、小巧圆润的耳蜗、还是盈盈一握的细腰,都不是一般的男子会有的。


他从小闻惯了药材,鼻子是很灵的,她从树杈上极速落下,滑过他身前的短短数秒,他就闻到了香气,也不是男子会用的脂粉气。在她执意不愿让他上药,还要背过人去换衣服,他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测,所以他回头看了。


就是这惊鸿一瞥,他从此就完了。


那细细长长的一条,围起了人心最深的欲望,冲动难耐,想要冲破那道禁忌,得到释放,他不会想到她比赤、身裸、体的女人更具有吸引力,仅仅就是看了一眼,帐篷就高了。


当时他以为,只是打着一见钟情幌子的见色起意罢了。


和谢枫分开以后,他直奔樊京。


他打算就此忘了,那一夜莫须有的悸动,也试着找过其他的女人,恢复到以前那样的百花丛中过片叶不粘身。


可他好像病了,还不轻,他失去了男子引以为傲的能力。后来再遇到谢枫的时候,他才知道,他不是不行,是对别人不行。


就是这晚,他没有做任何事,失魂落魄的从青楼出来,偶遇了逃亡的两人,一个年轻姑娘一个老管家。他本不想管,也没心思管,奈何心底的正义拗不过,他把他们带进了小巷。那个叫红蕊的姑娘与他说了整件事情的始末,听上去是有情有义之人。他从她叙述的盘枝末节里面,好像嗅到了似曾相识的味道。


于是他问,“你等可识得谢枫。”


他还没有等到回答,就看到了他们随即震惊的眼神,和陡然泛起的恐慌,他知道,他兴许八成是猜对了。


他给了他们足够多的银子,安葬谢枫的父母,也让他们一同留在京城。只要有谢家二老在,谢家的下人守着,她一定会重新回到京城。


讲真,他也不想一个人等。


等待注定漫长,太孤寂,太冷清。





雨是停了,天还阴着,而且快到傍晚,也不知道这雨还会不会再杀个回马枪。倘若在路途的半中央再急急的浇上一河,那么谁也就别想着到达对岸了。


他又问询了几遍,可有人愿意出海,手里拿着高于平日里几倍的银子。富贵险中求,这白花花的银子谁不想赚,就怕有命拿没命花。


“公子,看您这衣着和气势,想必定不是寻常人家的少爷,更当爱惜自己的身体才是啊。”这是所有渡口的老船夫,不约而同说出的一番话。


夜昔不愿认命,更不能硬生生的浪费了一天的时日,他在各地游历,不单单是玩,也见识过不少的奇闻异事,结交不少的能人异士。


他会看星象,预测风雨,不过也只是些许皮毛。


当然,肯定没人会信他说的,那些人还是执意不走,眼看天渐渐黑了,西边的日头没了替换了冷冷的月光,河上波光粼粼不见船行。


“王子,先回去吧,我们明日再来。”


夜昔一直等着,他就一直陪着,待入夜的黑加上清冷的月色,披盖满了夜昔的背脊,他才小声地提醒到。


“再等等吧。”


具体想等些什么,夜昔也不知道,他就是觉得艰难,步子迈不开,像是钉在了这凉亭的木板上。


“王子,恕属下直言,船夫们都已经歇船回家,您就是再等下去也不会有船啊。”


这夜凉还沁骨,这若是站上一晚,身子就不用要了,他不顾身份尊卑,执意要把夜昔劝回驿站。这次夜昔没在坚持,拖着缓慢的身子上马车,向着驿站驶去。


马车消失在路尽,空流车轮声响,待渐行渐远的响动也听不见,沧澜渡就只剩靠岸的船只和轻晃的水面。




第二天,夜昔来的早,天虽还不大亮,但已不见昨日的黝黑,天透亮的很。


渡口已经有位勤劳的船家已经有的开始清洗甲板了,见着夜昔来了,忙开口招呼。


“公子,今儿可出海。”


夜昔想着,这是昨日见他出手阔绰,想必今儿是专程在这儿候着他呢,夜昔也不小气,直接将昨日说好的银子塞给了他。


“走,即刻出发。”


随着夜昔的话落,船家手里的木桨在水里猛推一下,船就有了前行的劲头。


夜昔站在船头,随从坐在船尾,中间是掌舵的老船家,孤帆远影向着苍山而去。夜昔今日的运气算是极佳,一路向西船后有东风相送。船行的速度快了不少,老船家也省了不少力。


天才稍黑,船就已经到了。


夜昔抬望,苍山矗然而立,拔地而起直入云霄。


这苍山艰险陡峭,这山里的采药人也劝诫外来的登山人,须有经验丰富的本地人作陪,方可保一路无忧。


“去村里问问,加银子,可有作陪的,今晚连夜就出发。”


夜昔吩咐一声,他即刻便去办。





夜昔离开已有数日,谢枫竟也有些想念起来,话说爱屋及乌,藏着对夜昔的思念,看这兰昭公主也分外亲切喜爱起来。


谢枫去找公主的时候,公主正在院子里和小侯爷踢毽子,轻盈的身子一跳,毽子借着脚的力道飞到另一边,再由另一人踢回。


她不禁想起了谢小霓,以前也总爱缠着她陪着她玩儿,谢枫是不爱这些小玩意儿的,奈何小霓缠得紧,她就样样都学了点。


公主踢的太过用劲,毽子偏离了原本航道,直奔谢枫而来,落在了她脚边。她拾起来朝着公主而去,将毽子交还公主手中。


公主开心,说得话里尽是愉悦,“无依,一起踢毽子啊!”


“无依不会踢毽子,还是让小侯爷陪公主吧。”


早知无依无趣,公主也没多失望,只是不开心的瘪瘪嘴,谁知这小侯爷也不踢了,转身就要去找宫事局的那些老嬷嬷们喝茶、下棋、聊天。


“和那些个老嬷嬷有什么可聊的呀?”公主不明所以的问。


小侯爷就给公主一五一十的道来,“你们可知道那些个老嬷嬷,那都是宫事局的老人了,何事不知道,何事没见过,肚子里的故事百转千回的,讲一年都不带重样的。”说完,就大摇大摆的走了。


这话听在公主那也就是一听,可听在谢枫耳里那就是活脱脱的一条路子啊。回到樊京后,她查案的心思没减,动作不停,一直难有突破口。她现在是兰昭使团的人,做事始终有所顾忌,小霓不一样,她有堂而皇之出入宫事局的资格。


入夜,谢枫趁着四下无人,将塞了纸卷的小木桶扔在谢小霓的脚边。小霓警惕的四周观察,并无发现来人踪迹。看过纸卷,不知道是敌是友,只能过去与洛王商议。


“旧案无踪,旧事可寻,旧人可问。”


洛王思索片刻,便知道了话里藏着的玄机,随即就知道来人,非敌。


有了这招提点,谢小霓也有了计划,她制做好了胭脂口脂,拿着就往宫事局去了,女人年纪再大心也不老,总是爱美的。不过,这些个人个个人精,并不轻易接谢小霓的东西,她的好意打在了棉花上又尽数弹回。


无事献殷勤,总有人吃这一套,一个老嬷嬷拉着谢小霓就往无人的角落去了。谢小霓一看有戏,便开始说这口脂的配方,独独“珍珠粉”三个字加重了语气说的。果然这珍珠粉提不得,当下老嬷嬷的脸色就变了,二话不说就翻了脸。


谢小霓一看没机会了,只能作罢另寻他法。


人爱吃,爱穿,爱美,爱财,总有一样可以循着渗透,第二天,小霓就拿了酒肉,果然这老嬷嬷贪吃贪杯,几杯酒下肚,陈麻子烂谷子的事儿全抖搂了出来。


那些年,宫事局的规矩不严,一些个下人会悄悄的把东西偷出来或用或卖。那年,听说来了一批上好的珍珠粉,她便又起了杂念。趁着打扫的由头,就想从封好的木匣子边缘抠一些出来。听着门口似有响动,做贼心虚的她也没想着自己是进来打扫的,直接就往柜架背后藏了去。她朝着细缝里看出去,那苏家的二掌柜在那不知道鼓捣什么。贡商比试的时候,她在人群里看过,记得他的模样。待苏功铭走后,她贼心不死,掏了一些后才离开。


说到这儿,那老嬷嬷有点伤心,“用完那珍珠粉做的面膜,我的姐妹们脸都烂了。”酒精让她的嘴不利索,脑子也迟钝了些,“哦,对了,听说那珍珠粉是要送往谢家的。”


谢小霓泪目,忍着颤抖问她,“可是城东谢家。”


老嬷嬷已经醉过去,怎么都问不醒。


谢小霓回去立刻与洛王商议,当误之急就是要拿出宫事局的账本,看看出入库记录可对的上。洛王与袁道成素来不睦,不好直接提出查账,他就找到了无依。借着兰昭查贡品的由头,把账本要出来看上一看,也能打草惊蛇让他们自动露出马脚。


袁道成早留有后手,账本基本无一疑点,事情又进入了一个死胡同。


洛王找到了其中的突破口,可找当年的执事,按照宫里的规矩,账本要做三份,上交天家一本,留于宫事局一本,执事自留一本。


谢小霓瞅准时机,便把陈执事房里的账本偷了出来,恶人总是无处不在,这一幕又被颜文秀收在眼底。这样的机会她怎么会放过,趁着自己和袁道成不清不楚的关系,吹着耳边风。


 谢小霓一边准备着宫事局的比试,一边在私下里也没停下动作,她的举动都被有心人说进了死对头耳朵里,不免对她的身份有了怀疑。

 

袁道成派去淮州的探子也带回了消息,根据颜文秀给的情报,那探子去了小霓的师傅也就是锦娘的坟前,发现了墓碑上的石文。


徒,谢小霓敬上。


这名字,耳熟,可不就是当年谢家那在逃的小丫头嘛。袁道成本不想动她,正巧洛王设宴邀约想除掉袁道成。将计就计,袁道成装作上套,趁着无人在意谢小霓的空挡,派颜文秀活捉谢小霓牵制洛王。


暗地里,谢枫就没离开过谢小霓周身,看着谢小霓收到纸条,匆匆跑出瑞园,她毫不犹豫的跟在身后。眼看谢小霓越走越远,越走越偏,谢枫心里泛起了不好得预感,她快步追上想让谢小霓停下。她的脚步快,谢小霓的也不慢,她根本就追不上,刚想开口就见谢小霓进了一处院子。


院子里并未有信纸上说的,被绑架了需要她解救的元香,是颜文秀设计骗她前来,反应过来的谢小霓已经走不了了。颜文秀休闲自在的坐在那,旁边围过来四个壮汉,谢小霓不从,一棒子打在额头破了皮。


谢枫冲进去,一人一脚踢倒了两人,从的缝隙里拉着谢小霓欲走,反应过来的另两个人拿起刀就划在谢枫的后背,当场白色的衣服血染。谢枫咬牙拿起门口的木桩,打倒了伤她的两人,眼看着刚到地起来的两个人要追上来了,她关上木栅栏门,想将人关在院内。那两人速度极快,手里的刀又长又力,顺着门缝不偏不倚插在了谢枫的肚子上。谢枫不堪重伤口当场吐献血,要紧牙关将身子撤出来,男女的力量是有悬殊的,她显然打不过,捂着肚子上的刀口就拉着谢小霓逃命。


颜文秀真是做坏人的料,选的这个院子极偏,四周无路,四下无人,杂草丛生。谢枫受了重伤本就已损耗大半,加之跑动肚上的伤口就没停止过流血,身体失重倒地。


谢小霓也被带倒,这下,谢小霓才有时间看一眼传闻中的无依大人,这眉眼这轮廓,不是她的姐姐又是谁?


“姐,我终于又见到你了。”


小霓泪流两行,爬起来过去抱住谢枫。


“快跑,我没有力气了,你快跑,我来拖住他们。”


无论任何时候,谢枫总把谢小霓放在紧要处。


“要走一起走。”


这次,谢小霓说什么也不会在一个人跑了,她扶起谢枫,瘦小的肩膀架起比她高一头的姐姐继续向前。


后面的颜文秀和四个打手,并未停止过抓捕,眼看着就要追上来了,她们的面前已经没有了路,在一步就是深深的高崖。


怎么说呢,落在袁道成手里是死,跳下崖底也是死,最起码能死的体面些,不会百般屈辱、受尽折磨。谢枫看了小霓一眼,她的眼里是和自己一样的决绝,谢枫便已了然。


“哥,这次要死我们一起死。”


谢小霓的豪言壮语之后,紧接着就是两人搂着纵情一跃。说好的,一起死,谢枫还是反悔了,在落地之时反身垫在了小霓身下。


降落的速度极快,这一次她不会在那么幸运有人救她了,谢枫知道这次必死无疑了。


她来不及多想什么,可能就冒出来那么一丝的想念和不甘吧,在她看来,保全谢小霓,她死几次都算死得其所。


只是,夜昔,这次,我还是不能等你了。






夜昔回来的时候,居然比预想的还早了两日,他没作休停直奔清柳阁,急急的找遍清柳阁上下不见谢枫,问遍了人均不知她去向,就连馨悦和春儿也不见人影。


这就蹊跷了。


他心里那种不好得预感又来了,他开始害怕到指尖发麻。胸口剧烈的跳动,他的呼吸都开始不顺畅了。他强迫自己镇静下来,这时候他想到了霓裳,谢枫最喜欢偷偷的去找她了。瑞园里霓裳也不在,执事说她退出比试了。


这根本不可能,他虽然不了解霓裳,但能看出来那是个要强的主,退出根本不可能,除非是比赛失败。


肯定是出事了。


这时候还能找谁?他脑子里搜寻了一番,确定了一个人选,谨西小侯爷。


听了他的来意,下人前去通报他在门口候着,出来接他的人却不是那个进屋通报的人。来人神神秘秘的不多言不多语,顺着后门将他带进了一个无人居住的园子。


远远的,还没有走近,他已经看见站在门外的馨悦哭成了泪人。他一步并作两步,脚下的青衫起了风,快步进了房间。


只看了一眼,他的脚硬生生的站在原地没有动。


床上躺着的人是谢枫,他走的时候还活蹦乱跳好端端的人,仅仅几日不见,怎么就变成了这幅模样。脸上没一处是好的,衣服遮盖起看不见的地方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。薄薄的嘴唇上全无血色,眼睛闭的实实的,无论床边的谢小霓怎么叫也不睁开。


他后槽牙紧咬,青筋暴起,温文尔雅惯了的面庞此刻有些变幻莫测,格外的恐怖,他心里的火燃烧着,引燃着周身的空气,惊人的安静,却让空气怒吼着撕扯着身旁人的心跳。


只见他默默的向前走去去,没有任何过激的言语和动作,但是从他肩膀的起伏来看,我知道他现在肯定生着气的。只有深深的呼吸会才能迫使自己镇定下来,但随时也有可能会让他暴怒。


渐渐的,他的双手开始颤抖了起来,他侧身斜视着床上那个安静的人,就像个残破的陶瓷玩偶内里全是空的。他复杂的眼神里,痛苦、愤怒和无奈不断的交织着,折磨着,他每吸一口气心就跟着痛一次。


谢小霓趴在床边怒吼着床上的人让她醒来,她叫她姐,还骂她是骗子。


最该骂她骗子的,难道不该是他吗?


谢枫,你真的残忍!每一次被放弃的总是他。


他颤抖的手从胸口拿出一小瓶药丸,瓶身也跟着他的振动幅度开始抖动起来,他倒了几次药都没有成功倒出来,好不容易出来的两颗还掉在了地上滚到了墙角。


馨悦走上前去捡起来,吹了一下放在了夜昔的手心,他看了妹妹一眼没有说话,慢步过去坐到了床边,试图把药丸放进她的嘴里,再由水送进胃里,她已经没了知觉,试了几次都不成功,药噙在嘴里根本顺不下去。


他将药丸放进自己嘴里,拿过馨悦手里端着的水杯喝了慢慢一大口,照着谢枫的嘴而去,虽然流了些许出来,不过药还是被他口送进去了大半。


谢枫满是是伤,身上无一处是好的,夜昔撕下衣服上的一角,缠绕在食指上,轻点着盒子里的修容膏,慢慢擦拭过每一处,直到那些血渍看起来不那么面目狰狞。


“哥,无依…她已经…去了。”公主看着这样的皇兄实在是心疼,她其实没有想过,原来无依对他来说会重要到这种地步。


夜昔还是没有说话,没有理、没有看任何人,包括一旁的洛王,那年游历途径兰昭,还和他秉烛夜谈过。


他不由分说的抱起谢枫就要离开,谢小霓立马双臂张开拦住了他的去路。


“滚开。”夜昔怒吼一声。


这是进房间为止夜昔说得第一句话,并不是很好听,尤其是听在洛王耳朵里,更不能忍。


“夜昔,你说的话过了。”洛王开口。


夜昔眼里无人,看他的眼神也不友好,说出的话更是冲,“过?”冷笑一声,接着问洛王,“不知洛王说得何为过?是我的女人奄奄一息,你的女人完好无损为过?还是谢枫为了救她谢小霓命不久矣,我骂她一句为过?”最后一句,几乎是吼着出来的。


夜昔不蠢,谢枫他也足够了解,能让谢枫如此的除了谢小霓,绝对再无他人。


洛王被说的再无一句话,谢小霓不让,她不允许谢枫去别的地方。


“谢枫哪里都不能去,只能留在这里。”


“她谢枫的命是我夜昔救的,生是我的人,死是我的鬼。”


洛王和馨悦见这两人真执不下,只好过去拉开了挡在前面的谢小霓,让夜昔可以带着谢枫顺利离开。谢小霓哭喊着,祈求着,让他们放开她,让他别带走她的姐姐,撕心裂肺的程度让在场的都红了眼。


唯独感动不了此刻没了人性的夜昔,他执意要带走她,谁说都无用。


夜昔抱着谢枫上了马车,舍不得将她放在已经铺好棉垫上,怎么上去的此刻就怎么坐着,视若珍宝的抱在自己身上,看了又看。


随即的停顿,马蹄声踢踏,马车缓缓远矣。


夜昔用尽了一生的思念,来等待谢枫的出现,他以为能带她回兰昭,然后白头偕老一生相随,奈何拼不过死亡定下的期限。


兰昭公主结束了与大宁的通商,即日便会启程赶回兰昭,她依旧没能等回来夜昔,她不知道夜昔是独自回兰昭了,还是跟随谢枫去了。





在西南的华山脚下,有一处雅居苑,听闻那是妙青圣手的归隐之处。院落外围机关重重还有各种毒草毒药散布四周,无人敢走近这方圆十里。


雅居苑的后山上有一处天然形成的温泉,水温沸点极高,生鸡蛋丢进去都能煮熟,温泉之上漂浮着竹子编成的甲板。上面各种鲜花环绕,鲜花中央躺着的是位仙子,眉眼生的甚是好看,只是常年昏睡着。温泉的水温由甲板的缝隙而上,蒸的这位仙子面色红润,额上、鬓角的汗丝丝点点的沁出来。


甲板的另一处,背坐着另一位仙人,像玉一样洁白,像冰一样纯净,嘴里还念念有词,听着像是诗句。



      等到时空破碎

      山川成灰容颜都枯萎

      留下爱在世间

      不断的轮回

      看透喜悦伤悲

      百转千回生死永相随

      走遍天地恢恢

      与你自由飞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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